北大营，国难降临的记忆地标

2021-09-16 11:45 来源： 参考消息网

    辽宁省沈阳市大东区柳林街，隐藏着三栋灰色的老房子。鲜为人知的是，这里曾经是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爆发地——北大营。

    90年前，北大营见证了怎样的屈辱历史？90年后，北大营又将以怎样的面目与世人见面？《参考消息》记者进行了寻访。

    刻在民族心口上的一道伤疤

    初秋时节，《参考消息》记者来到大东区柳林街2-6号。如今的北大营遗址，这座曾拱卫沈阳城的偌大军营，延续下来的只有三栋灰色的老房子。

    北大营始建于1907年，鼎盛时期面积达400万平方米。然而，因时代更迭、几经战火，后又因多次城区改造，剩余营舍也被逐渐拆除。目前仅存的三栋一层砖木结构硬山式营房，2010年经沈阳文保志愿者发现才得以保护起来。现存的老营房由青砖砌成，其中一栋还保留着原来的铁皮瓦屋顶。

    中共辽宁省委党校教授王建学说，当年这三栋老营房被发现时，有一栋长约110米、宽约7米的青砖房保存完好，里面还有20多户居民居住；而另外两栋则严重破损和改建他用。后经当地老住户指证和专家认证，这座营房确为东北军第七旅营房。

    90年过去了，居住在营房附近的人们生活平和而安静。85岁的林庆生在营房附近生活了50多年。他告诉记者，北大营原有营房20多栋，是很大的一片，“但老营房一点一点就拆没了”。

    1931年9月18日夜10时20分，日军炸毁了沈阳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反诬中国军队所为，随即悍然袭击驻扎在北大营的东北军。由于东北军执行了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北大营和沈阳城一夜之间陷落。

    “到了夜里11点钟左右，北大营四面枪声炮声更密，有如稀粥开锅一样。”时任东北军第七旅参谋长赵镇藩曾回忆，士兵们并不知道国民政府下了可耻的不抵抗命令，一边反击一边相互询问：兄弟部队怎么不来增援？我们的飞机怎么不起飞参战？

    时任东北军第七旅军士队总队长李树桂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北大营里）有的人竟被日兵用刺刀活活挑死在床上，有人冲逃出来，日兵仍追着枪杀。”

    由于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日军很快占领了北大营。显赫一时的北大营，变成残垣断壁，一片荒芜，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令人极其悲痛和屈辱的一页。

    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广场上，那面用巨石刻成的日历将时间定格在1931年9月18日。站在残历碑下，每一个中国人的情感都浓烈而复杂：为不抵抗的屈辱感到伤心和不平，为日军的野蛮侵略感到愤怒和痛恨。

    为了更好地铭记这段历史，北大营旧址陈列馆建设工程于2018年正式启动，总面积为1.1万余平方米。1号营房用作营房原貌复原，2号营房用作北大营历史基本陈列，3号营房用作游客服务中心，对营房周边区域进行道路建设和环境综合整治等等。目前，这片老营房还在修缮中，有望在近期对外开放。

    “北大营具备重要的历史价值，应该得到更好的保护。”王建学说，这是中国人民的一块“记忆地标”。

    危亡时刻打响抵抗的枪声

    “九一八事变掀开了近代中国最黑暗的一页，但炮声也惊醒了沉睡的中国。‘将侵略者赶出中国去’逐渐成为时代的最强音。”辽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张洁说。

    北大营既是日本侵华战争的铁证，也是中国抗战起点的记忆地标。反抗的枪声从九一八之夜就打响了。

    张洁说，尽管当时国民政府严令东北军“不抵抗”，但驻扎在北大营的东北军将领王铁汉仍然违令指挥队伍抵抗。

    王铁汉是辽宁省盘锦市盘山县人，时任北大营驻军620团团长。王铁汉生前所著回忆录《不抵抗的抵抗》中记述了日军突袭北大营的全过程。

    “（当夜）10时一刻，忽闻南满铁路方面发生爆炸。……五分钟后，北大营西墙外有手榴弹及断续的步枪声，接着就是炮声。到12时，接到奉旅长由城内来电话指示：不抵抗，等候交涉。……但等候不等于挨打，敌人向本营房进攻时，我决心还击。”

    “19日1时40分，……此刻，适逢东北边防司令长官公署军事厅长荣臻电话，询问情况，并严令不准抵抗。我答称：敌人侵吾国土，攻吾兵营，斯可忍，则国格、人格全无法维持。而且现在官兵愤慨，都愿与北大营共存亡。敌人正在炮击本团营房，本团官兵势不能持枪待毙。”

    “……正在准备撤退的时候，敌人步兵400多人，已向本团第二营开始攻击，我即下令还击，毙伤敌人40余名。就在敌人攻击顿挫之际，忍痛撤出。”

    张洁说，经过史学界多年考证，王铁汉部队在撤退时的确还击了，日本也承认受到东北军“顽强抵抗”。

    沈阳民间收藏家詹洪阁保存着两份照片资料：一份是在事变中牺牲的张学良卫队旅连长张占元的照片；一份是事变中被打死的日军陆军步兵伍长新国六三的墓碑照片。

    张洁说，在北大营突围战中，被击毙的日本侵略者至少包括陆军步兵伍长新国六三，以及陆军上等兵增子正男。

    在北大营响起的还击枪声，正是中国人民不屈抗战的先声。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馆长范丽红说，在当时军情紧急的时刻，王铁汉以军人保家卫国之天职指挥本部打响了抵御外敌入侵的第一枪。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歌曲《松花江上》唱出3000多万东北同胞悲惨遭遇和悲愤之情，更是一个民族发自心底的抗战呼号。

    “也是从那时起，白山黑水间的抗日救国烽火迅速燃遍全国，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民奋起反抗，中华民族开启了走出苦难的艰难跋涉、逆转命运的历史征程。”范丽红说。

    王铁汉率部英勇抵抗之后，1931年11月，黑龙江又打响了著名的“江桥抗战”。中国共产党派出杨靖宇、赵尚志等大批党团员投入到东北抗战。抗日救亡运动迅速从东北扩展到全国。

    范丽红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中国共产党第一时间发出抗日宣言，号召民众团结起来反抗日本侵略者，并迅即派出一大批骨干进入东北领导抗日武装。以赵尚志、杨靖宇等为代表的抗联官兵是东北抗日武装的中流砥柱。他们面对强敌无所畏惧，身临绝境依然战斗不息的精神，鼓舞了无数中华儿女。

    历史地标将永远警醒国人

    在九一八事变爆发90周年之际，北大营旧址将建成陈列馆。得知这一消息，林庆生激动地说：“终于要建成了，早就应该好好保护了，这段历史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并记住。”

    修缮北大营，是沈阳人多年的心愿。2010年，这三栋营房遗址被发现后，建北大营遗址陈列馆的呼声渐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多次提交建议、提案，沈阳市民也希望北大营遗址能够重修开放。2012年，辽宁省文化厅（现辽宁省文化和旅游厅）下发文件，要求对北大营保护采取“修旧如旧”方式，编制有关修缮方案；建议首先将北大营列为沈阳市不可移动文物，在条件成熟时成为博物馆，与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形成呼应。

    沈阳市文化旅游和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宋振虹说，北大营旧址作为中国苦难历史的一个见证者，将永远警醒国人。从九一八开始，中国陷入了近代以来的至暗时刻，日本军国主义开始了长达14年的侵华战争，在中国犯下了难以计数的罪行。也正是从九一八这一天起，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揭开了序幕，展开了正义和邪恶、光明和黑暗、进步和反动的大决战。

    宋振虹说，除复原营房原貌外，文物征集工作也在同步进行。截至目前，沈阳市已征集1400余件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和研究价值的相关文物。

    据悉，陈列馆拟设置“国难降临 奋起反抗”“抗战印记 城市荣光”等主题。大量珍贵史料、文物将首次与观众见面，并辅以浮雕、沙盘、模型、光影成像、多媒体体验互动等展示手段。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历史是最好的清醒剂。中国没有忘记痛苦乃至耻辱的过去，而是不断地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教育人民，激励人们珍爱和平、捍卫和平。从设立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到每年举行“勿忘九一八”鸣警撞钟仪式，中国人以实际行动展示一个崛起大国对历史的回溯、对和平的珍视、对未来的信念。（徐扬 赵洪南）

    

[编辑: 杨升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