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太原11月16日 (记者 王学涛)在山西阳泉市工商局工作的摄影爱好者李若冰,两年多时间利用周六日、节假日行走5000多公里,寻访了120余位抗战老兵,写下数万字的寻访随笔,并自费出版画册赠与老兵和相关单位。他的事迹感动了很多志愿者加入,和他一起记录那些被岁月淹没的故事和精神。
“老兵等不起!”
大清早,记者见到李若冰,他正准备去给老兵送画册。88岁的卞维英老人13岁就进入抗日军民学校,后在八路军中做战地护士。看到画册里自己的照片,她笑得合不拢嘴。“那时候最艰苦,一天走100多里地,有时一天也吃不上一顿饭,哪有条件拍照片?”
“非常感谢李老师,他的画册使更多老兵的事迹被后人所知,他们的精神得到传承。”卞维英的女儿庄艳说。
在平定县东回镇木口村,92岁的樊金看到画册上自己和堂哥的照片时,露出孩童般灿烂的笑容。老人指着图片反复念叨,“这是我的照,这是俺哥哥的。他是应召入伍,我是自愿的。”
樊金小儿子樊福科说,之前没人探望过父亲,而李老师带来了温暖。临走时,老人坚持拄着双拐把李若冰送到门口,不停地说“来啊”,一直站在农家小院门口目送他离去。
91岁的刘名芳曾在中国远征军中抗击日寇。他说,“若冰给我拍照片,我特别开心。”
从老兵家出来,天色已漆黑。一天的行程中,李若冰的画册都让老兵感到格外温暖。记者问李若冰,为何这么着急给老兵送画册?他说,“老兵等不起!去得晚一点……也许会留下很多遗憾。”
在李若冰的画册中,有一位没有访到本人的老兵——王琦。在约定日的前一天,老人突然发病去世,留给李若冰的只有一张书有革命历程的“履历表”。去年年底出版的《致敬·老兵》画册中,已有二十余位老兵相继离世
“想让老兵感受到社会没有忘记他们,这是一种精神力量。但我紧跑慢跑,赶不上老兵‘走’的脚步,太遗憾了!”李若冰哽咽着,眼中噙着泪水。
“我们是仰视着去倾听”
翻开沉甸甸的画册,开篇近百位老兵的敬礼照让人动容。有的躺在病床上,有的靠人搀扶着、有的用左手敬礼,虽然已到耄耋之年,但行军礼的瞬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军魂。
李若冰踏上寻访老兵之旅,得追溯到2014年的重阳节。当时,爱好摄影的他到阳泉市福利院的颐养中心看望抗战老兵王希贤。老人睡床一侧的墙上挂着“抗日英雄”四个大字,床头窗台上摆放着飒爽英姿的戎装照。而眼前床上躺着的这位老人,已经病痛缠身,吐字困难。
“当时心里百感交集。我问老人能否再行一次军礼时,他眼睛放光,颤巍巍地举起手,反复问‘标准不标准?’”李若冰说,晚上他整理照片时,决定将镜头定焦老兵。
刚开始,李若冰一个人挤公交车,靠亲朋好友提供的线索,利用节假日寻访,后来越找越多。他向市委老干部局、民政局、公安局求助,找出200多位健在的抗战老兵。
一年下来,李若冰几乎未敢躺着睡个午觉。跟随他寻访一年的志愿者李强说,他唯一一次见他午休还是在盂县寻访中李若冰中暑,不得不躺在路边一个公园长廊上缓解。
“他对自己很苛刻,从不失约、从不应付。”李强说,他们最多一天寻访过4位抗战老兵,最后大家都很疲惫,但李若冰不会走过场,一直耐心倾听。还有一次寻访老兵前不到三小时,他的左手大拇指意外创伤,到医院缝了八针后,又准时出现在了老兵家中。
记者发现,李若冰与老兵交流时,或坐在小板凳上、或盘腿坐在炕上、或席地而坐,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他的右膝受过伤,现在里面还有24根钢针,不能走太多路,也不能长时间蜷着。
对此,李若冰说:“老兵们必须被尊重!当我用仰视的姿态伏在老人膝盖前聆听时,他们就会敞开心扉。”
“我的心越来越干净、安静”
两年多来,李若冰行走5000多公里,寻访到120余位抗战老兵,拍摄万余张照片,写下数万字的寻访随笔,收集百余份“老兵心声”。此外,他还自费出版了画册,目前已为近50位抗战老兵送去画册,并收集到他们的“手模”。
“将来,这些都会捐给档案部门永久保存。”李若冰说,下一步他会边送画册边继续寻访,并计划举办摄影巡展,为抗战老兵树一座“可移动”的丰碑,让更多人关注抗战老兵,时刻铭记历史,珍爱和平。
李若冰的寻访随笔通过QQ、微信发布后,网民纷纷给他点赞。网民“飒爽英姿”说:“你的精神感染几代人向你学。”网民“舰文”说:“没有当年这些老兵的付出,哪有我们这么安逸的生活!向所有老兵致敬!”网民“中孚”说:“敬佩功臣们,更敬佩李老师,让大家了解这些最可爱的人!”
如今,几十位志愿者加入进来同他一起寻访;寒暑假里,更有百余名小、中、大学生参与进来,把寻访老兵当作社会实践主修课。志愿者刘江辉说,“他把休息的日子都贡献了出来,我做了9年公益,理解他的辛酸,敬佩他的精神。”
真诚的付出为老兵带去温暖和力量。老兵郭精锐与他拥抱分别时,趴在他肩上失声痛哭。老伴儿说,“十多年没见过他流泪,他就是在等你呢。”老兵梁永寿在送别李若冰时怕他冷,用哆嗦的双手一颗颗给他扣好扣子。后来老人摔了一跤不省人事,李若冰给他送照片时,竟奇迹般醒了过来。
而对于李若冰来说,寻访老兵更是一次意志磨砺和心灵洗礼的过程。93岁的老兵李先财身上多处伤疤,谈起杀鬼子云淡风轻,一堆军功章却从来不戴,他说那是牺牲的战友们的血肉灵魂。
“一路走来,我的心越来越干净、安静。”李若冰说,“这些从生死门中跨过的老兵,用他们的心让我懂得了奉献、忠诚、和平的寓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