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潘开明
我家原来住在双井巷六号。父母早死。日军进南京前,我和姑母、弟弟三人搬进鼓楼二条巷难民收容所。我当时的职业是白天给人理发,晚上拉人力车。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份,日军在南京见人就杀、见妇女就强奸,无恶不作。
就在日军进城的第二天,他们闯进我家,不问三七二十一,把我抓走,拖到华侨招待所里关了一天。次日下午两点多钟,他们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和300多个人一起押到下关的江边。为了防止我们逃跑,日军叫我们走在马路中间。他们在两旁监押,相隔约一米左右。大约快到四点时到了煤炭港。
日军把人集中起来用机枪扫射。在日军扫射的时候,我眼冒金花,昏了过去。后来,死尸把我压在底下,直到晚上九、十点钟时,我才醒过来。当时虽然月光很亮,但我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我问自己:我是人还是鬼?我心想,日本兵用机枪扫射我们,我还能活着吗?我可能不是人了!我使劲用牙齿咬咬自己的舌头,还疼痛,我知道自己没有被日本鬼子打死。于是,我就慢慢地移动掉压在自己身上沉重的尸体。我爬起来抬头一看,还有7个人坐着,有的被绳子捆着,有的没有捆。我说:“老总,救救我吧,我没有死,把我的绳子解开。”我们互相解开绳子以后,就各奔东西,有的抱着木盆过江,有的跑到和记洋行。
我是本地人,家里还有姑母和弟弟,我不能逃走。我顺着铁路,走到火车轮渡的中山码头,先到江边把身上的血洗掉,然后到附近人家要了一件坏衣服穿起来。那时已经是半夜了,我实在无法走了,就蹲在人家房屋边上。天亮以后,我往火车站方向走,走到热河路,碰到四个日本兵,他们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是给“日本先生”拖东西来的,他们又问我有条子没有?我说没有。他们就写了一张“苦力我已使用过”的条子给我。我跟着他们进了挹江门,走到“铁道部”时,他们进去了,我顺着察哈尔路翻山逃走。路上碰到一位老人,我给他磕了个头,向他讨饭吃。他说现在到处是日本兵,不能走,碰到日本兵要被杀头的。我一直躲在他家,到了晚上才敢跑回家去。姑母正在到处找我。我说:“我差一点送命,是死里逃生的。”姑母抱着我大哭了一场。